雕栏玉彻应犹在 - 暴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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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接下来的几天,你们的行动迅速展开。
    为了最大限度地配合暃的计划并保持情报流通,你们精心选择了伪装身份:
    沙漠地区常见的防风沙面巾和头巾,为你们提供了掩护,你化身成为一名沉默寡言的沙漠游商,摊位上摆卖着一些从之前剿灭的蛮族据点中缴获的物品。这个身份让你能自然地融入市集的人流,同时借助摊位的掩护,观察王庭的内部结构。
    澜则扮演了一个来自部落被“魏军”摧毁后逃生的流浪战士,这个身份让他得以接近王庭外围的底层守卫和雇佣打手圈子,他懂得一些蛮族语言,在市集角落的酒馆里,用悲痛的语气,与人讨论起他逃亡路上听说的可怕消息——哪个部落据点好像被端掉了,联系不上了,不知是不是魏军做的?
    暃在宫殿内部也没有闲着,两天后,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王庭:
    尊贵的客人、大魏的三皇子暃殿下,将与吾族最耀眼的明珠阿如娜公主,于三日后举行盛大的婚礼!
    王室正式公布了婚讯,时间点与你们约定的行动日吻合。
    你们播撒的谣言在王庭蔓延,市井巷陌间开始充斥着焦虑。人们交换着惊恐的眼神,传递着远方亲戚部落神秘消失的可怕消息。
    这种弥漫在民众间的不安,与王室高层竭力维持的天下太平、联姻盛事的欢庆氛围,形成了尖锐矛盾。
    猜疑在首领们之间发酵,他们怀疑王室为了促成与魏皇子的这门婚事,为了所谓的大局,刻意隐瞒真相,以牺牲他们的利益来维持表面的和平。
    他们怀疑王室的能力——连自己的边境据点都守护不了,如何能带领他们对抗强大的魏国?
    他们更怀疑王室的动机——这场联姻,究竟是为了整个蛮族的未来,还是为了巩固王室自身的权力?
    行动前的最后一夜,你需要和暃做最后的确认,借着夜幕和宫殿内外因筹备婚礼而产生的混乱,轻易地混了进来。
    越是往宫殿深处,喧嚣声渐远,人影也越发稀疏。华丽的走廊空荡而寂静,只有墙壁上跳跃的火把映照着你的影子。
    你不确定暃此刻会在哪个房间,只能凭借着之前的记忆和对宫殿布局的理解,小心翼翼地穿梭于那些装饰着兽首和图腾的房间外,试图捕捉他的声音。
    一间,没人。
    又一间,还是没人。
    不仅房间空无一人,连本应值守的守卫都寥寥无几。
    就在你犹豫是否该转换区域搜寻时,细微的女人呻吟声,顺着空旷的走廊飘了过来。
    你的心脏猛地一跳,下意识地循着那声音来源走去,最终停在了一扇虚掩着的格外华丽厚重的房门外。
    从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,以及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——那是女人在情动时才会发出的婉转娇媚的呻吟。
    而更让你血液瞬间冻结的是,夹杂在那喘息声中,一个你熟悉的名字被黏腻地唤出:
    “暃……啊……暃……好棒……再深一点……”
    暃?
    暃!
    一瞬间,你像是被巨石狠狠砸中,整个人都被砸进了地底。
    他果然还是做了?
    他果然和那个女人……
    他就那么迫不及待吗?就算他失忆了,忘了你,可这才过了一个月!
    这难道不就是一场政治交易吗?就非得用身体来交换?
    无与伦比的恶心和被背叛的剧痛袭来!
    是啊……政治交易……当初他和你的开始,何尝不也是披着一层政治婚姻的外衣?历史竟然以如此荒谬而残酷的方式重演了!
    这所谓的命星相连,连起的难道就是这不断轮回的背叛与痛苦吗?
    巨大的悲伤让你的肠胃剧烈痉挛,你再也无法忍受,猛地转身,跌跌撞撞地冲向外面的庭院,扑到一处僻静的花圃边,剧烈地干呕。
    你什么都吐不出来,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你的喉咙,混合着无法抑制的泪水,模糊了你的视线。
    就在你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折磨得心碎欲绝时,一个慵懒的声音,在你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:
    “嗯?鹿将军?这么有闲情逸致,大晚上跑来花园里……狂吐?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吗?”
    这个声音——!
    你难以置信地回过头——
    只见暃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几步开外的一棵树下,手里端着一小盘晶莹剔透的水果,嘴里还咬着一颗,看起来就像是散步路过。
    他看着你狼狈的样子,眉头微挑,脸上带着疑惑。
    你彻底呆住了,眼睛瞪得极大,目光在他身上和那条通往那个罪恶房间的走廊深处来回扫视,语无伦次:“殿、殿下你……你不是在……里面?我以为你……你……”
    看到你那见了鬼似的表情和不断在他与走廊之间游移的眼神,暃瞬间明白了什么。
    他漫不经心地将口中的水果咽下,脸上露出一副“又来了”的表情。
    “哦——你不会是……撞见那种事了吧?”
    你僵硬地点了点头,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
    暃竟然呵呵地笑了起来,他走到你身边,又叉起一块水果,“阿如娜啊……她是在报复我。”
    “报、报复?”你完全无法理解。
    “是啊。”暃嚼着水果,说得理所当然,“我堂堂大魏皇子,总不能真的为了这点破事就出卖身体吧?面上配合她演戏可以,动真格的?那可不行”他耸耸肩,“所以她气不过,又拿我没办法,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故意恶心我,发泄不满呗,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”
    原来……原来是这样!
    极度复杂的情绪猛地冲上你的喉咙,让你控制不住地发出笑声。
    这笑声来得如此突兀,连你自己都愣住,但这确实是此刻最真实的生理反应——没有发生你无法接受的事情,真是……太好了!
    暃看着你脸上交织的泪痕和那抹未来得及完全绽开的古怪笑意,眼眸中不禁流露出好奇,他偏头,像在研究什么新奇的事物。
    “你的反应……是不是太大了点?”他向前一步看着你,“阿如娜那副样子……虽然是不太体面,但也不至于让你恶心到当场呕吐吧?”
    你哑口无言,心脏狂跳,根本无法解释那足以摧毁你的嫉妒、绝望和狂喜。
    难道要告诉他,你不是恶心阿如娜,而是因为以为在里面的人是他而心痛欲裂吗?
    你只能狼狈地低下头,慌乱地试图将话题拽回正事上,“没、没什么……殿下,我们这几日在城内散播的消息已经起效,部分首领似乎对王室已有不满……关于明日的行动,火油库的方位还需最终确认,还有信号……”
    暃对你的汇报心不在焉,他一步步地朝你走近,眼睛格外专注地凝视着你。
    你被他逼得后退,后背抵上冰冷的廊柱。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你,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,让你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,所有关于行动、关于计划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。
    暃停在你面前,极近的距离让你能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,眸子里映出你此刻惊慌失措的倒影。
    “鹿将军……”他俯身,气息拂过你的耳廓,“为什么每次在本王面前,你都显得如此……紧张呢?就好像藏着什么心事?”
    你心跳如鼓,几乎要破膛而出,所有的理智都在叫嚣着逃离,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。
    慌乱之下,你口不择言,搬出了最公式化的借口:“殿、殿下天子之姿,威仪天成……臣下自然……自然敬畏……”
    话音落下的瞬间,你们两人都愣住了。
    这句话……太熟悉了。
    大婚的第二天晚上,氤氲着热气的浴池边……他也是如此步步紧逼,将狼狈不堪的你困在池边……而你,在紧张和羞愤之下,说出的正是这完全一样的,带着疏离和敬畏的官话!
    暃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。
    就在这诡异的静默下,暃的手,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,抚上了你的脸颊。
    他的指尖轻柔地拭过你脸颊上尚未干涸的泪痕。
    这个动作发生得如此自然,又如此突兀。
    等你们两个人都反应过来时,暃像是被烫到一样,猛地抽回了手,下意识地后半步。
    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刚刚碰过你的手指,又看向你,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挣扎。
    他用力地蹙起眉,仿佛极力想抓住什么一闪而过的碎片……
    轰!!!
    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,如同洪荒巨兽的咆哮,猛地从王庭的某个方向炸响,撕裂了夜的宁静!
    紧接着,是接二连三的、更加猛烈的爆炸!
    你和暃猛地转头望向声音来源——
    王庭的东南方向,滔天的火光如同愤怒的巨兽猛然腾起,映红了半边夜空。浓烟滚滚,直冲云霄,即使隔得很远,也能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冲击力。
    那个方向……是火油库的方位!
    你和暃震惊的目光在空中猛地交汇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——
    火油库,被引爆了!
    蛮族宫殿已陷入一片混乱,尖叫声、奔跑声、武器碰撞声、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,火光将夜空染成不祥的橘红色,浓烟滚滚而来。
    你的心脏猛地一沉——澜,他活动的区域离爆炸点太近了,他是否安全?是否被波及?
    你正想冲出去寻找他,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——宫墙之外,竟然传来了规模庞大的喊杀声!
    一支杀气腾腾的蛮族军队,竟然从内部攻破了宫殿的防卫,如同潮水般杀了进来!
    是内乱!
    暃这些天的挑拨离间成功了,但显然成功得过了头,或许被某些野心勃勃的首领利用,提前发动了政变。而在这场内乱中,身为大魏皇子、又是王室贵宾的暃,无疑会成为双方都想要控制的目标。
    计划彻底被打乱,你猛地转向暃:“殿下!情况有变,此地危险,请立刻跟我去城外的临时据点,我必须先确保您的……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一个尖锐的女声猛地响起: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
    阿如娜在一队精锐王庭侍卫的簇拥下从内殿冲了出来,她显然是听到爆炸出来查看情况的。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你和暃,尤其是在看到暃下意识将你护在身后的姿态时,她瞬间明白了一切。
    “魏国的将军?你怎么会在这里!”她失声惊呼,随即脸上迅速被愤怒和背叛吞噬,她指向你们,对侍卫厉声尖叫:“抓住他们!别让他们跑了!”
    暃的反应快得惊人,在阿如娜下令的同时,他一把抓住你的手腕,低喝一声:“走!”
    他对这座宫殿的熟悉程度远超你的想象,拉着你在混乱的人群和错综复杂的廊道间急速穿梭,利用每一个拐角和阴影,灵活地甩开追兵。最终,你们再次躲入了那座废弃的的神庙。
    “他们很快会搜到这里!”你靠着石壁剧烈地喘息,心脏狂跳,“殿下,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王庭!”
    暃却摇了摇头,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神庙内部,他快步走到一面墙边,用力按下了一块普通的砖石——咔嚓一声轻响,墙壁一侧竟然滑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。
    “你先躲进去!”暃指着暗门,“我去把他们引开,等追兵离开后,你再想办法自己出去……”
    他说着,忽然闷哼一声,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,身体晃了一下,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。
    你立刻意识到,眼前这危急的场景,几乎就是他和澜小时候那次被追杀的翻版,同样的危险,同样的抉择,同样的……保护姿态。
    那时,也是暃率先站出来,要引开追兵,保护弟弟。
    但是……但是!
    现在的情况不同啊!
    暃对你的认知,仅仅是大魏的将军,于情于理,都应该是你这个臣属,这名将军去保护皇子才对!
    为什么……会是他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你?
    这个悖论显然也冲击着暃混乱的神经,他眼中的痛苦更深,他甩了甩头,喃喃自语:“奇怪……这感觉……”
    你没有时间纠结他的记忆了,一把抓住他的手臂,“殿下!跟我一起走!”
    暃强忍着头痛,摇头否决:“不行……沙漠的夜晚是蛮族的主场,他们对地形了如指掌,两个人目标太大,绝对逃不远。”
    就在这时,神庙入口处杂乱的脚步声和蛮族士兵粗鲁的呼喝声已然逼近,火把的光亮扭曲地投映在残破的墙壁上。
    “在里面!搜!”
    几名蛮族士兵手持弯刀冲了进来,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央的你们二人,脸上立刻露出狰狞的表情,扑了上来!
    你下意识地想要迎敌,然而,身旁的暃动作比你更快。
    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倏然一动,主动迎向了最先冲来的那名士兵。你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,只见空中划过一道银弧——他竟在电光火石间徒手夺过了对方手中的弯刀!
    夺刀的反手一撩,格开侧面劈来的另一刀,火星四溅!
    他的动作流畅得如同舞蹈,却蕴含着致命的杀机,避开正面捅刺的同时,刀光顺势抹过第二名士兵的咽喉,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雾。
    第三名士兵怒吼着从背后砍来,暃仿佛脑后长眼,矮身、侧步、肘击对方腋下软肋令其动作变形,同时手中的弯刀如同毒蛇般从自己腋下反向刺出,没入对方的胸膛。
    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,干净利落,最后一名士兵吓得肝胆俱裂,转身想跑,暃手腕一抖,夺来的弯刀脱手飞出,如同闪电般钉入了那士兵的后心。
    转瞬之间,追兵已全部倒地。
    暃优雅地掏出怀中一方丝帕,仔细地擦了擦溅到手上的几点血迹,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烦人的苍蝇。
    你看着他的背影,心情复杂。
    一方面惊叹于他即便失忆,战斗的本能依旧如此可怕;另一方面,微妙的不甘涌上你的心头——你不习惯这样被人护在身后,你也是能征善战的将军,你也能打……
    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,你们沿着宫殿偏僻的小路潜行,途中打晕了两个落单的仆役,扒下他们的粗布衣服换上,用头巾包裹住脸,混入了惊慌失措的人流。
    宫殿外的街道已彻底陷入混乱,爆炸引起的火灾仍在蔓延,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。百姓惊恐地哭喊着从家中跑出,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。士兵们有的在拼命救火,有的则在军官的呼喝下试图集结,却不断被混乱的人群冲散。
    你们逆着人流,艰朝着爆炸发生的方向移动,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牵引着你们三人。果然,没过多久,在一条巷口,你们看到了同样焦急的澜。
    他看到你们安然无恙,尤其是看到暃也和你在一起时,眼中的担忧终于松懈了下来。
    “哥哥,主上。”他目光迅速扫过你们身上沾着尘土的平民衣物,“你们没事就好。”
    “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?”你问道。
    “打听到一点消息,似乎是某个部落首领,他的独子死在了我们之前剿灭的那个据点里。首领悲愤交加,认定是王室勾结魏人害死了他儿子,索性趁婚礼前夜防备松懈,煽动旧部,直接引爆了火油库,制造内乱,要鱼死网破,为他儿子报仇。”
    暃闻言,嗤笑一声,语气里带着惯有的高傲:“果然是未开化的野蛮人,行事如此疯狂极端,就因为死了个儿子,便要拉着全城人陪葬?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?”
    澜点了点头,补充道,目光扫过远处仍在燃烧的火油库方向:“是,若是守着火油,还能作为与我们谈判的重要筹码。如今一把火烧了,只剩下你死我活的烂摊子。”
    情况大致明了,你心急如焚,只想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:“既然清楚了,那我们快走,先出城再说。”
    你转身欲走,却发现暃和澜都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    两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,有锐利,有算计,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。
    你疑惑地停下脚步:“走呀!你们还等什么?”
    暃和澜同时将目光转向那仍在熊熊燃烧,映亮了大半个王庭夜空火油库方向。
    暃喃喃低语,像是在对你们说,又像是在对自己说:“既然他们敢如此果断地引爆一处……甚至不惜引发内乱……”
    澜立刻接上了他的话:“那就说明,他们很可能……还有其他储备,或者,至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更多。”
    火油——这种堪比黄金的重要战略资源,若是能掌握在大魏手中,无论是用于守城、火攻,还是作为谈判的巨额筹码,都将极大地增强国力,震慑四方,这个诱惑太大了。
    你心头一紧:“即便如此,也不急在这一时,等霍将军的援军到了,岂不更稳妥?”
    暃转过头,对你优雅地一笑,但那笑容里只有属于猎食者的锐利,“鹿将军,你还没看清吗?现在在里面厮杀的不是军队,是一群红了眼、要鱼死网破的野蛮人。他们现在脑子里只有仇恨和毁灭,可没有什么资源宝贵的概念。万一哪个疯子觉得赢不了,干脆想把一切都拖入地狱呢?我们现在走了,再回来时,可能就真的只剩下满地焦土了。”
    澜站在一旁,沉默地点头。
    暃的目光投向混乱的宫殿,“既然要冒险,就不能空手而归,至少,得把阿如娜带出来。她身为王女,一定知道更多关于火油的情报。”
    现在?回到那个到处是叛军和混乱的龙潭虎穴里去?就为了抓一个敌国的公主?
    你觉得暃和澜简直是疯了,刚刚才从里面死里逃生,现在竟然要为了一个渺茫的可能性,再次主动跳回那片燃烧的地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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